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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苹果背后的维权路

日期:2011-06-29 17:12:05转自:中国人力资源网字体:

  一起并不复杂的职业性中毒事件背后,却是持续了一年半时间的维权历程,而且直到现在,中毒员工们仍在苦苦等待他们想要的“说法”。 时尚靓丽的苹果后面,是并不靓丽甚至有些灰暗的企业责任不仅仅是对经济发展,还有对环境和员工的责任,以及相关部门缺失的监管。

  员工接二连三倒下

  2月的苏州工业园区,苏州市苏虹西路99号联建(中国)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联建)南门,大片的桃树已经开花,几只喜鹊飞上枝头又落回田间。老家安徽的小慧又回到了这里,不过她是来讨说法的。

  联建生产线作业员是小慧的第一份工作。蹊跷的是,2009年6月之后,她就发现工作中经常有人晕倒,“隔三差五的就能看见身穿白色无尘服的工友被从车间里抱出来。”

  无尘服,在电子、制药、精密机械等行业被广泛应用,是一种用以滤尘净化的工作服。在联建无尘车间工作的员工,每月可获得30元的无尘服津贴。

  “我宁肯不要这30块钱,也不愿意穿无尘服,就露着俩眼睛,不透气也很不舒服。”说着小慧不自觉地收紧了眉头。

  密不透风的无尘车间、有毒的正己烷、蒙在鼓里的员工,各种因素叠加造成了这起职业性中毒事故。

  “最早查出来的应该是万秋英,在九龙医院查的。刚开始就是感觉手没力气,有时候下班回家开锁,连钥匙都拧不动。”联建设备部的山东小伙儿阿勇告诉记者,当时人心惶惶,纷纷要求公司安排到医院检查。

  “2009年8月20日检查完,第二天我们就在苏州市第五人民医院住院了,算是最早住院的一批。”阿勇回忆说,自己当时心里很害怕,“医院开始用的药里有激素,身体虚胖,后来向医生反映后停用了。”

  2009年10月底,正在住院的他接到医院通知说去做肌电图,“做完后第二天,医生说可以办出院手续了。”据阿勇回忆,这次肌电图结论是未见明显异常,住院治疗费和肌电图费用都是公司支付的。

  和阿勇不同,同是山东小伙儿的阿景病情却没有这么乐观。2009年5月份刚在老家山东完婚的他,如今已是1岁多孩子的父亲,“新婚三个月就住进了医院,直到2010年6月才出院。”

  在此前后,苏州市第五人民医院一共对58名联建中毒员工进行过住院治疗,此外对79名症状较轻的中毒员工进行过门诊治疗。

  艰难的维权路

  住院期间,中毒员工们得知,按照法定程序,工伤等级鉴定要在出院三个月、身体恢复状况符合鉴定要求之后才能做。

  为了能更好地维护自己的权益,2009年12月21日,阿景、阿勇、姚小平、王梅等中毒员工,来到位于人民路的江苏公大律师事务所,和律师王路远、霍志杰签订了《聘请律师合同书》。

  但按阿景、阿勇等中毒员工的说法,聘请律师后,他们的维权之路并没有比以前顺利。

  “我们怀疑律师不行,当时承诺说能评上9级伤残,结果好多人都没评上,还让我们签离职协议,经常催着问我们什么时候离职,什么时候交律师费。”阿勇抑制不住内心的不满。

  对此,律师霍志杰却不这么认为,“离职协议是我和企业律师商量拟定的,这是在法律范围之内的,员工有权利保护自己,同样企业也有这个权利,一切都是在法律程序认可的范围之内进行的。”

  转眼到了2010年初,陆续有出院满3个月、符合鉴定条件的员工开始进行工伤等级鉴定。

  根据我国《工伤保险条例》,劳动功能障碍分为十个伤残等级,最重的为一级,最轻的为十级。

  作为最早一批出院的中毒员工之一,2010年5月阿勇便在苏州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做了鉴定,鉴定结果为10级伤残。他的肌电图报告显示,双上肢轻度神经源性损害。“听说按照《工伤保险条例》,神经源性损伤应该是9级。”因为对鉴定结果不满,2010年7月阿勇申请到南京去做工伤等级鉴定,结果仍为10级。

  随后,2010年9月15日,阿景在苏州市所做的鉴定结果下来,10级伤残。和阿勇一样,他也申请做二次鉴定,不同的是,2011年1月28日,根据江苏省劳动能力鉴定通知书,阿景的二次鉴定结果为9级伤残。

  记者了解到,对于联建中毒员工来说,两个级别之间的赔偿金额大概相差5万块钱。

  “对这个鉴定结果,相比其他员工来说,我还算满意。”阿景告诉记者,中毒员工向公司提出到南京进行二次鉴定的要求后,公司的态度是去鉴定可以,但是费用要自己出,公司只负责派车接送。

  不料,2010年8月份左右,“恢复得很好”的阿勇开始感觉病情有反复,“手经常出汗、发麻,坐公交车时抓着把手一会儿就累得不行,半个小时的车程,得换好多次手。”

  不止阿勇一人,其他中毒员工郭瑞强、张飞等人2010年下半年出院上班后也有同感。

  “因为好多人都感觉有复发的迹象,所以我们就去找公司反映,但找了很多次公司都没有回应。”中毒员工纷纷表示,当初在出院记录上,就没有标明痊愈,而只是在好转一项上打了钩。

  写给乔布斯的信

  多次跟公司交涉未果后,2010年12月中旬,事情出现转机。

  12月中旬的一天,阿景和往常一样到联建上班,忽然手机响了。电话那头的人说,他一直在关注苹果代工企业员工正己烷中毒事件,并约好下班后在苏州工业园区附近见面。

  这个人便是马军,民间环保组织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他告诉记者,自己是通过上海某媒体报道联建员工中毒事件的记者找到阿景的。

  回想起和马军初次见面时的场景,一直负责和马军联系的阿景形容,当时仿佛看到了阳光。“因为之前从没想过还能通过这种方式直接找苹果,维护我们的权益。”

  “回到住处,我和阿勇分析了很长时间,他也同意走这条路。不过也有很多人反对,老崔就是其中一个,他只关心工伤鉴定的级别是9级还是10级,后来在我们说服下才加入进来。”阿景说。

  据阿景介绍,因为当时临近圣诞节,几个中毒员工便打算在这一天给苹果公司总裁乔布斯一个“惊喜”。简单商量过后,阿景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马军。

  “马老师说不合适,因为圣诞节人家放假看不到,所以我们就改在2011年1月1日发了。”

  2011年1月1日早上7点12分,按照计划,阿景等中毒员工将事先写好的信通过邮件方式,发到了乔布斯的邮箱里,名为《致apple公司老董的一封信》。为了留作证据,他们还保存了邮件发送成功的屏幕截图。

  “内容是阿勇起草的,打字是桑小龙,最后署名的时候我是第一个,阿勇第二个,然后是老崔、郭瑞强和桑小龙。”对署名的顺序,阿景记得非常清楚。

  对此,马军也表示,从计划到内容再到最后的发送,全部都由中毒员工自己完成,“作为环保组织,我们所做的只是帮他们翻译。但是,我们的初衷和员工的诉求是一致的,并不存在单独针对苹果的问题,这点从我们对包括苹果在内的29个IT品牌进行了多轮沟通就足以证明。”

  迟到的“说法”

  但中毒员工们等来的并非乔布斯或是苹果公司的回信。

  2011年1月20日,环保组织联合发布《苹果的另一面》,报告显示:苹果公司产业链上的供应商(或说代工企业)存在有毒化学品污染、侵犯员工健康权等现象。

  2011年1月27日,中毒员工再次给乔布斯发送第二封署名“病友”的邮件,希望病中的乔布斯能关注同在病中的他们。

  回山东老家过完年后,上班第五天,也就是2011年2月15日,苹果公司发布了《2011年供应商责任进展报告》,首度承认其在华供应商联建(中国)科技有限公司137名工人“因暴露于正己烷环境,健康遭受不利影响”。

  “下午3点多,马老师打来电话,说苹果承认了,当时我们心里很高兴,暖烘烘的。下午5点多他又发来短信,说报告已经翻译好发到我QQ上,下班后登录就能看到。”阿景说。

  对于苹果公司的回应,马军坦言目前环保组织对此事的前景并不乐观。

  “苹果的回应只是第一步。中毒事件是2009年发生的,但在2010年的苹果《供应商责任进展报告》中却只字未提,环保组织从2010年4月起开始关注苹果供应商的环境污染问题,但至今才等来它的正式回应,因此对于苹果供应链的绿色环保问题的长期性和艰巨性,我们早就有足够的认识和心理准备。”

  不过,从苹果公司报告公布的当天晚上,阿景开始陆续接到媒体要求采访的电话。“咱现在都成名人了,呵呵。”几名中毒员工偶尔会相互调侃,但一阵无奈的笑声之后,他们各自散去,继续面对现实。

  2011年2月18日,联建表示会陆续安排中毒员工进行复查;2011年2月20日,未离职中毒员工一次性伤残补助金提前下发;2月22日,苹果公司派工作人员到联建询问中毒员工的目前状况和需求,这是继2009年苹果公司代工企业正己烷中毒事件后,苹果公司与中毒员工的首次正面接触。

  “我们希望能到北京的权威医院进行复查和治疗,后续保障问题也能得以解决,再就是希望苹果公司能够尊重代工企业员工的身体健康和安全,并就此向我们道歉。”未离职的中毒员工表示。

  此外,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联建管理层人士对记者坦言,企业目前正面临订单减少等诸多困境,“现在每天厂里谈论的都是这件事,员工们根本没有心思上班,企业目前正在积极地商讨解决方案,我们也不想看着企业走下坡路,毕竟很多员工已经在苏州安家落户,都盼着企业往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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