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耻而后勇
——日本文化的启示
郭昊龙

中国人对日本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这种复杂性，有时也会干扰着我们对这个民族的认识。记得我在华科读大学时，建筑系的张良皋老先生在在一次人文讲座上曾给我们讲过一首他写的关于武大樱花的诗，最后两句是“殷殷血色经年淡，谁忆当年武士栽”。我觉得，时间会抹去很多东西，但有些伤痛难以随时间流逝，并转化为一种民族的情绪，深藏在我们的记忆之中，并随时爆发出来。人不能无激情，但唯有灌注着理性的激情，才是深入和持久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一个民族的认识，一定要深入到他的精神之中，而认识日本民族，一定要了解其武士道精神。
当年二战时，美国为了战胜日本，以及为了战后统治日本的需要，深入研究日本的国民性。社会学家本尼．狄克特根据战时有限的资料，写了《菊与刀》。菊是日本皇室的象征，刀是武士的象征。武士的荣耀同其对于主上，乃至其至高神圣的天皇的信仰与效忠密不可分，这是一种带着血性的义理之刚勇，带着忠诚的精神之高贵，融儒释道为一体。如果用一个字来概括日本民族的文化，我们可以说是耻文化。以战败为耻，以不能效忠为耻，以不能回报为耻，这个耻成为一个人奋起和创造，坚忍和自律的力量，这个耻让人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成就一种原则与信念，一种精神与人格。就如同樱花一样，只要绚烂地活过，决不惜在生命最绚烂的时刻凋落，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汤姆克鲁斯曾主演过一步好来坞大片《最后的武士》，反映了在明治维新时期，也即日本从传统向现代变革的时期，以胜元为代表的最后的那批武士，仍以生命维系着一种不变的精神，以其忠勇效死于天皇。影片最后是武士们以冷兵器对决于现代的机枪与大炮，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但武士们视死如归，毫无惧色。在一片樱花绚烂，落英缤纷的凄美悲壮的背景中，战败的主人公胜元，勉强支撑起自己遍体鳞伤的身躯，完成武士最后那个神圣庄严的仪式，切腹自尽。嘴中吐出了生命最后一息的心灵体验：“完美无憾”。在尽忠行义中高贵地死去，在生命最后一息还保持着高度觉知与审美体验，这种精神是可怕的。这种精神，曾经成就了日本的军国主义，同样，这种精神也使战后的日本，只用二十年时间，就从一片废墟中发展成为继美苏之后的世界第三大经济强国。
还有一本书是《武士的精神》，由日本的两个武士写成，一个是宫本武藏的《兵法家传书》，一个是柳生宗矩的《五轮书》。两个人都是顶级的武士，一生决斗过无数次，从剑术实战的经验中总结出搏击的原则与方法。而哈佛商学院将其列为必读书目，认为在一切竞争性场合，此二书都有其重要的价值与启示意义。这两本书写到最后，都是以武入道，进入精神的空无境界，从而生命的终极目标由此而成，一切的技法道术由此而生。
最后一本就是稻盛和夫的《活法》。此书是稻盛和夫的人生哲学，或者说是管理哲学，已出到第五册。稻盛和夫只是一化工专家，但却成为一流的企业家，一手造就了两家世界五百强企业。他靠的不仅仅是知识与才智，而是为人的根本精神与原则，上天的眷顾、灵感的爆发、目标的抉择、事业的成功都由此生发。他人生的方程式是：人生成果＝思维方式×热情×能力。所谓思维方式，即人生哲学，这是放在第一位的。《活法》有一册是他对明治维新时期的大政治家（也是一个忠勇的武士）西乡隆盛遗书的细心研读的随感。稻盛和夫深深为其舍身忘我的精神人格所打动和折服，并从中找到其企业经营的核心价值观念“敬天爱人”。对待具体的事情，他永远是在原则与精神层面思考问题，以不变应万变。
对于日本，我们需要深入学习，从中发现我们今天的不足，从而唤醒我们往昔中国人的精神。知耻而后勇，奋发而有为。